[So Long] 讓我們互道一聲晚安

或許明日的早報會刊載這則消息,或許不會。或許會有很多人關心,或許不會。但是老婆任職公司的無預警結束,將為我們的生活帶來重大的改變。夜晚,老婆部門的同事相約吃飯,席間有些淚光,更多感傷的迷醉。陸陸續續的,有同業和媒體的記者開始撥來關切的電話,畢竟這是個該領域裡堪稱第一把交椅的團隊。

有朋友開玩笑說我應該趁著什麼消息都還沒有曝光以前,寫一篇吸引人氣的爆料文章,不過我怎麼可能明白對這些即將分手的夥伴們來說,這件事情究竟代表多大的重量與意義?數個月前,老婆曾經因為不堪壓力,而有離職的想法,但我這麼告訴她:「如果你還想在相同的產業工作,你不可能找到比這裡更友善的環境。」事實上,我想換到任何一行,都不太可能有這樣充滿歡樂氣氛的最佳場所,以及永遠義氣相挺的老闆。當確認結束的消息公佈之後,有人在辦公室裡唱起蘇打綠的《小情歌》,雖然大夥兒仍然低著頭在自己的小隔間裡埋頭苦幹,但竟然也跟著出現低聲的合唱。不是惡意倒閉、也不是錢進大陸、更沒有聲嘶力竭的員工自救,這樣充滿魔幻電影感的離別場景,或許再也不會看到了。

我之前待在台灣渥克這個飽受批評的劇團時,也曾有人問我「為何要留在這個地方?」但對於社會適應不良的我來說,其實一樣不存在更好的場所。所以當一切公演停止的時候,我從來不肯正面承認一切都已經結束的事實。連道別都不曾說過,只是不再聯絡。

沒什麼好爆料的,就是再也不用起床買早餐而已。

The Facts Of Life
– sung by Black Box Recorder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When boys are just eleven They begin to grow in height at a fast rate than they have done before
They develop curiosity and start to fantasize About the things they have never thought of doing before
These dreams are no more harmful than The usual thoughts that boys have of becoming football stars or millionaires
As long as the distinction between fantasy and fiction remains It’s just a nature walk
(當男孩到了11歲,他們長高的速度開始快得非比尋常。他們開始變得好奇,開始幻想那些他們從來不曾想像的事情。這些夢想大多不過變成足球明星或者百萬富翁那般無傷大雅。只要夢想與幻想之間的界線還在,這不過是自然之理而已。)

It’s just the facts of life There’s no master plan
Walk me home from school I’ll let you hold my hand
You’re getting ideas And when you sleep at night
They develop into sweet dreams It’s just the facts of life
(這就是人生的真相,從來沒有既定的計畫。跟我一起從學校散步回家,我會讓你牽著我的手,你會不斷獲得靈感。然後在夜晚熟睡的時候,讓它們變成你的美夢一場。這就是人生的真相。)

A boy sits by the telephone, wanting to call a girl But not daring to because she might say no
At last he summons up the courage phones And discovers someone else has asked her first and she’s said yes
Now’s time to deal with the fear of being rejected No-one gets through life without being hurt
At this point the boy who’s listening to this song Is probably saying it’s easier said than done and it’s true
(一個男孩坐在電話旁,想打個電話給女孩,卻因為害怕她說「不」而膽怯。最後他終於鼓起勇氣打電話,發現早已有人詢問過她,而她已經點頭答應。此刻,那個正在聽這首歌的男孩,可能會說「說比做要容易」,而這一點也沒錯。)

It’s just the facts of life There’s no master plan
Walk me home from school I’ll let you hold my hand
You’re getting ideas And when you sleep at night
They develop into sweet dreams It’s just the facts of life
(這就是人生的真相,從來沒有既定的計畫。跟我一起從學校散步回家,我會讓你牽著我的手,你會不斷獲得靈感。然後在夜晚熟睡的時候,讓它們變成你的美夢一場。這就是人生的真相。)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Small-town dating differs from more urban situations In particular if there’s few places to go
Adolescents normally gather in a cafe or an arcade If they have to almost anywhere will do
A family car, a disused coalmine A rowing boat or a shed
Experimentation, familiarization It’s all a nature walk
(小鎮裡的約會和都市裡的不同,尤其是因為能去的地方不多。青少年們總是聚在餐廳或商場。但只要有那個需求,幾乎那裡都可以。家裡的汽車、廢棄的礦坑、小船或車庫,體驗、親熱,不過就是自然之理而已。)

It’s just the facts of life There’s no master plan
Walk me home from school I’ll let you hold my hand
You’re getting ideas And when you sleep at night
They develop into sweet dreams It’s just the facts of life
(這就是人生的真相,從來沒有既定的計畫。跟我一起從學校散步回家,我會讓你牽著我的手,你會不斷獲得靈感。然後在夜晚熟睡的時候,讓它們變成你的美夢一場。這就是人生的真相。)

[Origin] 為什麼,南宮博士?

南部考三郎「為什麼?」鐵雄用力將緊身褲拉上,擠出他向來自豪不已的稻荷壽司,「為什麼你叫做南宮博士啊?」

「其實本來是叫做南部考三郎啦…」

「啊?」

「沒、沒什麼。這件事情其實要從我小時候講起…」

「喔,但是你可以講快一點。」鐵雄心不在焉地一邊聽,一邊留意女子更衣室的動靜。

「在我小學的時候,我就常常幻想自己有一天可以拯救世界,坐進超巨大的機器人裡,或者是擁有毀天滅地的超能力。每天晚上睡前我都會一直做著這樣的白日夢。就算是念到了大學,有女朋友睡在我的旁邊,我還是會在睡前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一直到27、28歲的某天…」

「幻滅了?」

「沒有,」我不耐煩地沒收了他一直拿在手上把玩的迴力鏢,「我突然發現,超級英雄也是有賞味期限的。你看看那個囉哩巴嗦的碇真嗣,只有14歲而已;事實上就和運動比賽一樣,二十幾歲才想要開始學習駕駛鋼彈,早就超齡太久,只有當雜魚和砲灰的份。如果想要成為拯救世界的主角,17歲都已經是最後的極限啊。」

「是這樣的嗎?」聽到女子更衣室的置物櫃開啟聲,鐵雄的眼睛發出了奇妙的光芒。

「沒錯,所以我突然醒悟,拯救世界已經沒有我的份。如果還想和愛與勇氣的冒險故事扯上點關係,最帥氣的角色就只剩下開發高科技裝備的博士了啊。」

「是、是,你說的沒錯,這個故事很棒。改天再聊了。」根本沒有在聽的鐵雄一看到穿著貼身戰鬥服的珍珍,就匆匆忙忙地尾隨著她漂亮的屁股出去了。「珍珍,我跟你說,上次你看到我和丁丁在淋浴間的事情

年輕真好,我看著這些滿腔熱血的少年戰士。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今天這趟出擊之後,大明會死,火鳥號會爆炸,鐵雄會哭著承認他其實是個同志。而我將守著這個基地,把大明改造成人造超人,開發更帥氣的二代火鳥號,還有安慰傷心欲絕的珍珍。這正是博士30歲之後的體認。

【後記】這是兩年前我寫給《蔣經國與謝雪紅》這部戲的台詞內容,因為那時的編導和我認為,這種心情其實很貼近蔣經國的真實心境。也是為什麼南宮博士叫做南宮博士的理由。就好像吃過了開心的前菜,卻發現主菜與自己想像的不同時,就只有選擇將就著吃或要求餐廳重作一遍;但不論是哪種選擇,這個夜晚都不能重來了。不過這種體認不代表全盤的認輸,至少還有《課長王子》的案例嘛!

[Pod] 大麻藝人H與我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H是高我一年級的學長,臉孔俊俏,身材高大,還是個運動健將,常常可以聽到女孩子在討論他。

那時候的我戴著不相稱的大眼鏡,每天下課就到圖書館看書,許多同學只知道我是個性格憋扭的傢伙。我還記得,圖書館路上麵包店剛出爐的菠蘿麵包很香。

小學三、四年級的自然科老師喜歡我,為我取了個「小博士」的綽號,因為我知道很多課本上沒寫的事情。但是她不曉得我下了課總是被欺負,有個同學會脫了我的鞋子、丟到很遠的地方,有個同學常常脫了我的褲子取笑我。但奇妙的是,這個脫我褲子的同學常常約我去他家玩(為什麼我會去呢?),我第一本色情刊物就是他借我看的,我也是在他家第一次玩到任天堂的B計畫。

這樣的我,在小學五年級的某天,老師問「有沒有人想要參加校際話劇競賽的演員甄選?」時,竟然舉手自告奮勇了。

「邱威傑?!你想去嗎?」老師懷疑地問。

這樣的我,甄選到一個小配角,而H則理所當然地扮演了劇中的要角。他是皇帝,我是只有三句台詞的朝臣。

排練的過程相當漫長,但我始終沒有和H熟絡起來。某天晚上,老師要求我們到附近國小去觀摩別人的演出。返家的路上,小演員們一起搭上公車回家。H坐在最後面,女孩、男孩們都圍著他說話,戲劇中虛擬的角色彷彿映射在現實,而我仍然是一個在最外圍插不上幾句話的配角。

然後我看著H,告訴自己,有一天一定要和他一樣。這是我人生的第一個轉折,我不再每天去圖書館,開始想著髮型的事情,埋怨老媽買的褲子太蠢,甚至還添購了一堆血型星座的書籍,只為了找話題和女孩們講。我或許因此失去了參加物理奧林匹克的機會,但是我交到了女朋友,也為日後加入台灣的劇場埋下了伏筆。

我最終還是沒有變成H,因為我其實不夠帥,還是個滿身病痛的破少年。雖然我學會了許多社交的技巧,不過終極來說,我內心底還是當年那個害羞的小孩,常常在人群中不知所措。

大學那年,我在某個地方巧遇H。我心想他不可能認得我,但他竟然向我點頭招呼~他真的知道我是誰嗎?他絕對不知道,我有一個永遠記得他的理由。

在新聞上看見H,讓我想起了這件事。

[BMI] 體脂肪的無仁義之戰

晶華酒店的甜點都變成香蕉了「你會發胖,」一個即將離職的同事下了如此的詛咒,「而且是在一年內增加10公斤以上!」

據說,只要兩個人一起在加班的時候吃泡芙,就可以獲得幸福。所以這個集團的辦公室裡總是不缺為肥胖所苦的受薪一族。事實上,當你在焦慮的截稿時間內,不能抽煙,也只能無節操地把垃圾塞到肚子裡。慣壞自己的肚皮,直到陪伴三年的舊牛仔褲跪在家門口說「謝謝你多年的照顧」為止。最近申辦了中華電信的光纖網路服務,因此獲得了價值六百元的7-11禮卷。但內心底沒什麼幸福的感覺,只是增加了很多購買巧克力和米果的衝動。什麼都想不出來什麼都寫不出來的時候,就會希望手可以不要停、嘴巴能不斷地動,直到噁心想吐、突然回想到前天體重計上的數字為止。

事實上,我還不胖的啊。30歲以前,身材美好一如「花與夢」的純情少年(?),再多的蛋糕與奶油也不會影響體脂肪的比例,小腹也是完美的平坦。我看著錄影帶裡腹筋鬆弛的電車癡漢,也只有超現實的感覺而已。但現在卻是現實到不能再現實。30歲之後,小腹竟然變得開始有難以控制的趨勢。在Comme Ca Du Mode挑選堂弟婚禮的西裝時,竟然違反常識地挑選了不是很舒適的尺寸,只因為對自己的身材抱持某種可笑的鄉愁,相信只要努力個幾天,就能恢復往日的榮光。啊,告訴我,一個禮拜游泳500公尺可以讓身材恢復完美狀態的,對不對?對不對?!

天氣開始轉涼,就讓我想到雙連街與民生西路交叉口附近所賣的燒麻糬。這是一種尋常到一個不行的平民美食,賞味期限只有短短的五分鐘。如果沒辦法在花生粉濕軟、麻糬不再燙口以前咀嚼完畢的話,就只能和它稀罕的爽快說掰掰。每天都在想吃這種東西的我怎麼可能對減重具備足夠的病識感呢!當我參加完信義誠品舉辦的記者會時,我就會想吃鬍子老爹的泡芙和奶油卷;在中山北路看完廠商的展示與簡報,我就想走到國賓飯店的附屬麵包坊買洋梨巧克力派。然後在滿腹的高潮感結束之後,罪惡地數著「這樣的好日子究竟還能過多久」?

年齡與新陳代謝之間的關係真的很可惡。如果能一直吃下去就好了。離職同事的詛咒與他邪門的笑容混合成一幅超寫實的浮世繪。「你一定會胖,而且是在一年內增加10公斤以上!」真是一樁完美犯罪的預告宣言。

【附註】我要強調,我還沒有胖10公斤,真的沒有…我還可以再吃一個依蕾特的紅豆布丁,還有…

[Affair] 發卡給阿Ben

大學聯考結束的那一天,我對設計師阿Ben說:「終於考完試了。」

「嗯,考高中嗎?」阿Ben一邊俐落地削去我長不出來的鬢角,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呃…其實我是考大學啦…」

「什麼?!」阿Ben似乎有點吃驚,「我過去三年都收錯錢了!」

高中一年級,我就開始在這一家理髮廳剪頭髮,Ben從常常主動為我服務,變成每次必定指名的設計師,價錢也從收錯的300塊變成400,然後又一路跟著物價與阿Ben的身價而提高到今天的800新台幣。他見過還是處男的我,還認識已經變成殘花敗柳的南宮博士。當年他殷勤主動地表示要為我服務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偷偷尬意我呢!不過後來知道他已經結婚生子…我還是認為他可能偷偷喜歡我(XD)。

但事實上,我對阿Ben的手藝雖然有一定程度的信賴,但卻從來沒有真的愛過他的品味。有時候我想要換個不同的設計師試試看,但髮廊裡的小妹一看到我出現在門口,就朝內大聲嚷嚷「阿Ben」,彷彿我們已經是默認的一對。就算我偶爾遇到阿Ben剛好休假的日子,這些小妹或其他設計師也總是在我提出其他建議以前,就先聲奪人地告訴我:「不好意思,今天阿Ben不在,你明天再來可以嗎?」

我只有摸摸鼻子,等待阿Ben在的日子。

就這樣,在我思索著要不要把頭髮染成橘色或綠色的長考中,十多年過去了。我和阿Ben的關係變得更加牢不可破,髮廊裡沒有其他設計師敢破壞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我甚至覺得有點窒息,開始懷疑「難道我的人生就要在這樣的依賴關係下走到盡頭嗎」?

我遇到一個換了新髮型的OL,我問他在哪裡剪頭髮。「忠孝東路四段的小董,」上班女郎說,「他在那裡租個小房間,只接受熟客的預約喔。」

原來髮型設計師也有一樓一鳳的嗎?我感到了一些新奇,要了小董的電話,在隔天就做好決定,並預約了理髮的時間。然後,SOGO週年慶的某天,我在鬧區小公寓的走廊上見到滿身妖氣的小董,倚著門對我說「在這裡啦」。我感覺我背叛了一段感情,但這正是我現在需要的。

(為什麼我要寫這一段莫名其妙的東西?大概是因為我覺得更改幾個關鍵字,這段故事可以變得異常纏綿悱惻吧XD)

[Solanin] 我站在這裡像個白痴

200610211758公司的年度記者會前一個小時,我聽著企劃說明活動的流程,在腳本上紀錄數個重要的cue點。然後我突然發現,其實我現在做的事情和兩年前在劇場裡扮演的角色沒什麼兩樣。在十幾個便當累加起來的蒸騰熱氣和菜飯混合的奇怪味道中,等待上台前的10分鐘。只不過我內心是這麼想著:「如果是在劇場裡,那應該會更酷一點。」

「如果我現在在劇場裡排戲,你會覺得我比較帥氣嗎?」我這樣問女友。不過不用告訴我答案,我也知道自己早就有了想法。兩年前,在醜聞、糾紛、和經費等的難題中,所有排定的演出計畫無疾而終。沒有人宣告結束,但是我們內心都知道有些東西在我的三十歲生日之後就消失了。垂死掙扎了一年,許多推案遭受阻礙,我就回到了職場。

Solanin》的主角種田在斷水斷電的生活之後,消失了五天。當他告訴女主角,他決定重新回去上班,告訴自己「很幸福」、卻忍不住眼淚狂飆的時候,我覺得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種心情。

一個劇場的朋友赴任新職,我在電子郵件上寫著:「雖然理論上來說我應該恭喜你,不過我永遠不會說這句話,一直到你重新開始排戲為止。」然後,有越來越多的晚上我睡不著覺。只是不停翻看著1976的網頁,看他們說要將《耳機裡的新浪潮》當成30歲的禮物,青春的告別。

半年前,剛開始上班的一個月,我仍然悄悄地寫著幾個新的提案,沒有讓別人知道。兩個月後,我慢慢地失去力氣;而一個月前,我開始覺得自己越來越抓住工作上的訣竅時,竟然覺得恐慌,不停問自己:「這樣下去好嗎?」

有個多年前認識的友人問我:「你覺得自己是會升官的類型嗎?」我沒有正面的答覆,但是我強逞自信地告訴旁人:「我不認為自己沒有那個能力。」但願我能真的相信這種說法,這樣我就沒有遺憾,也不會徬徨。我會努力達成工作目標,把所有讓我失眠的理由一刀切斷。為了害怕自己忘記某些初衷,只好強迫自己寫、寫、寫下來。然後我讀《Solanin》、我聽《耳機裡的新浪潮》,都覺得這是對我背棄青春的懲罰。

數個月前,我在國家劇院看場演出,散場時胸口非常悶痛。因為我覺得台上的許多演出概念都是自己在過去已經嘗試過的東西,只是我已經失去了詮釋的力量,註定會被人遺忘。我在出口遇見另一位朋友,「其實這些東西你們都做過了。」朋友說。我恐慌得汗毛直豎。

Solanin》沒有給一個好的結局,就和自己目前只有30年餘的人生一樣。女主角會另結新歡嗎?樂團可以順利發片嗎?如果真的明白這些事情,就不是誠實的作品了。數個禮拜前,我意外在一篇劇評裡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原來還有人記得我啊…」那麼,雖然有時候會希望自己可以像直銷說明會上的聽眾狂呼成功的口號,不過,我還是繼續猶豫一陣子好了。這種又痛又癢的感覺,也許比較適合被虐狂的自己。然後有一天,我完全放棄了,我就變成完全的上班族與公車上的性騷擾魔,等待國家司法制裁的那一天。

[Conspiracy] 一家麻辣鍋店的殞落

Closeencounters E麻辣鍋店在台北市並不稀奇,生意不好的餐廳也並不少見,但是這家開在民生東路圓環巷子裡的小店絕對有些古怪。因為它開了10年以上,我卻從沒見過這間麻辣鍋店高朋滿座的景象。沒坐滿客人很奇怪嗎?絕對奇怪,因為它只有兩張桌子而已。這家奇怪的麻辣鍋店開在民生社區裡餐飲服務業的規模經濟區內,卻低調地擠在其他水餃、火鍋、冰品店中間的畸零地,只有每天開飯的整點時間會飄出一點湯頭的香氣,證明它營業的事實。

不過說不上破落、卻明顯誠意不足的內裝,讓我絕少見到一般客人入內用餐。偶爾見到來客,卻似乎都是老闆的朋友,只見服務人員一起坐下來把酒言歡。這樣子的店居然開了10年以上,要不讓爛片看太多的博士產生怪異聯想,是絕對不可能的。我設想了很多種可能性,包括這裡是某個秘密結社的堂口,在這裡負起了監視與聯絡的任務。有時候,我會想要走進去一探究竟,或許老闆會很錯愕地拿出一鍋不知為何物請我吃吧?

這樣的幻想持續了10年,某天它悄悄地關門了。我才驚覺這間小店對我的重要性有多高,原來我每次路過餐廳,滿腦子想的都是他們的事情呢。究竟它為何關門?我實在不得而知,畢竟賠錢也賠了10年以上,看來身外之物根本不是老闆的考量重點。撇開黑幫或者秘密結社的想像,其實我真正希望的結局是:

「今天就要走了嗎?」手裡拿著抹布的伙計問著老闆。

「嗯,謝謝你這幾年來的幫忙。」老闆露出了一點少見的溫暖笑容。「因為論文終於通過了。」

「那我擔任地陪的工作也結束了,下個月我會向外交部的特殊行動組提出完整的結案報告。」

「謝謝,」老闆用力地握住了伙計的手,「這10年來的田野工作真的很辛苦,如果沒有你,我絕對撐不過在這種原始文化地區的生活。我現在有時候都會有種我已經是在地人的錯覺了呢!」

伙計眼角泛出了一點淚光。

「記得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伙計用手背揩去了眼淚。

「我回去了以後,」凌晨3點的夜空突然光芒大作,老闆竟然隨著光芒逐漸飛昇了起來,「幫我把《獵人》的結局寄過來!」

老闆的聲音越來越弱,身影也在淚滴中變得越來越模糊。

「老闆,老闆!我活不到那個時候啊!!」伙計對著漆黑的夜空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gluttony] 赴死吧,心愛的人

喜憨兒西式點心組合小睡了三個半小時,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半。截稿前夕的編輯部多少會有點手忙腳亂,不過看著桌上又多了四盒月餅,還是感到十分緊張。這是本週第幾盒佳節禮物了呢?晶華的蛋黃酥、小法國的杏仁蛋白餅、喜憨兒的西式點心組合…還有可以稱作是垃圾食物之王的頂頭上司如遊魂般地晃蕩到身後,手裡拿著的竹炭和風月餅。老闆喜孜孜地吃完手中的竹炭和桌上的蛋白餅,「隔壁部門的比較好吃喔。」然後又帶著令人害怕的食慾轉進另一個同仁的座席。

時年35歲的他之所以擁有如此大無畏的勇氣,應該是因為他剛剛買了窈窕美帶子,所以他相信科技可以解放口腹之慾的惡果吧。但是對於沒有足夠的精神力維持運動習慣(而且也不願意買美帶子、更不想買滿清十大酷刑之木牛流馬)的我來說,最擔心的就是過了中秋節之後,我會因為傾倒過剩的食物而被上帝在成績單畫上10個叉叉,墜入地下十萬呎的煉獄。

老闆在隔壁部門咆嘯著,「為什麼他們家的印刷廠可以送來那麼豪華的月餅,我們都沒有!?」這句半真假的玩笑話讓印刷廠老闆的兒子忙不迭地跑到外頭去買咖啡賠禮。而我看著桌上快要滿出來的精美包裝,卻快步躲到辦公室的倉庫。因為我已經牙痛了好幾個小時,甜食讓我痛苦,罪惡感讓我難過,我在無光的黑暗倉庫裡打滾,期望疼痛可以長一對翅膀離去。

感謝所有贈禮朋友的厚愛,大家都很怕在這樣的佳節失了禮數,但這種過剩資源的損耗實在嚇人。實在不是當了五年自閉症SOHO族的我所能想像。

「如果明年我當了流浪漢,中秋節時我一定要回這棟大樓找食物!」不知何時又繞了一圈回來的老闆發出如此豪語。

[autism] 首爾、首爾

韓國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
Dsc00036
他們喜歡吃辣,連巧克力都是辣的。(但根據不可靠的記憶告訴我,人類歷史上最早的巧克力其實也是辣的)
Dsc00037
他們喜歡海苔,《駭人怪物》的結局裡,硬漢主角大口的海苔配熱飯,讓人覺得韓國的海苔好像比其他地方的都香。(所以大家總是買海苔回台灣送人,但我居然買的是面膜?該死我是個娘娘腔)
Dsc00038
韓國是個禮儀之邦,待客親切有禮。不過他們的中文顯然有很大的問題,沒關係,意思到了就好。
Dsc00040
他們也很喜歡泡菜,你不管吃什麼都會看到泡菜。
Dsc00045
專騙觀光客的民俗中心也負責教你做泡菜,相信泡菜的精義很快就要散佈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你是絕對逃不掉吃泡菜的命運!(不過泡菜對於年僅一獲的韓國來說,其實有著相當重要的環境適應目的。)
Dsc00030
三星總部的妹妹很漂亮,但手上只有一台K750i手機的我,已經到了限界。怎麼都拍不好看。只能在手上拿著Nikon D70、Canon 5D、和一堆ooxx閃亮亮配備的媒體採訪團裡龜縮在角落,假裝我什麼都不在乎。就好像15年前的害羞小男孩,到了15年後還是一樣只能假裝堅強和傻酷。其實心像世界裡的我正在滿頭大汗地希望可以找到安全的角落。

但世界上不會有這種快樂的地方。

會造成這種困擾,其實還是自己的愚蠢所造成。一方面是我粗心忘記帶相機,另一方面卻是我過度拘泥於自己的外在表現,反而讓我看來像是個脫光衣服的笨蛋。我在三星部門副總裁出席的會議裡,竟然還笨拙到椅子都拉不出來。我想我最害怕的社交自閉症還是活躍在我的脊髓,刺激所有突觸發出不正常的神經訊號。和我半生不熟的人大概很難想像我會有這種不堪宛如屎尿無法自理的模樣。

我閉上嘴,默默地背下名片上的所有名字,準備所有可用的談話素材,希望可以有個正常的開始。中午吃著韓式炸醬麵的時候,我很想告訴他們有一部電影叫做《人肉餐廳》;夜晚談著剛剛的飛車經驗時,我很想告訴他們在民生東路上曾經有個可以預測紅綠燈的甩尾計程車司機。但是我都來不及找到最佳的TIMING。我覺得自己像是《芝加哥》裡的透明老公,只能唱自己的獨腳戲。

我假裝什麼都不在乎地坐在首爾的夜店,拿起一杯招待的酒精飲品。桃子口味的粉紅色飲料非常容易入口,我希哩呼嚕地喝下半杯,絲毫沒有察覺其中的危險。

「你喝錯別人的飲料了啦。」女孩的指正讓我困窘不堪。更糟糕的是,我竟然沒發現自己坐在一群準備划拳的人群旁邊,讓原本打算龜縮在一旁的我更加無處可逃。我在有點害羞又有點高興的情況下加入了橄欖球隊隊長和啦啦隊隊長的受歡迎俱樂部,玩起一種拼酒的遊戲。內心的複雜感受,讓我覺得不論是15年前或者15年後,社會和校園並沒有什麼兩樣。

笨拙病還沒治癒,酒量只能斗量的我很快地就喝到了意識模糊的狀態,我發自內心地罵出了三字經,連聲靠白。啦啦隊長們對我脫軌的表現發出了驚呼聲,大宇宙湧入我的腦域,笨拙病竟然不藥而癒,像少年黃飛鴻般地抓住醉拳的訣竅,手腳口齒竟然又伶俐了起來。我轉頭看另一角落裡無話可說的電車男們,我竟然有種自己已經變成受歡迎的人的幻想。看過《早餐俱樂部》嗎?那就是我的真實模樣。

其實喝得不算多,但離開夜店的時候,我看起來一臉危險的模樣。有人擔心起我會在車上嘔吐,我舉起塑膠袋大喊:「早就準備好了。」又是一陣哄堂大笑。然後我在暈熱與胸悶的感覺中回到飯店的房間。

我沒辦法睡著,我想著喝酒對社交的好處。然後再慢慢地想起《早餐俱樂部》。電影裡頭的宅男問著打扮出眾的大小姐:「離開這間禁閉室後的明天,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不會,」大小姐老實地說。不管此刻怎麼相濡以沫,離開了孤島,我們仍然站在同樣的社會隔離位置。

我走出飯店,對面是黑森森的奉恩寺。凌晨一點的馬路上只剩下一對互相調笑的韓國男女,和不斷在我身旁停下來的計程車。這時的我才終於感到自在,並在OK便利商店裡翻起韓國本土的軟調色情雜誌。